看著再次坐到自己對面的年輕女孩，姚鳳英眼裏淚光閃閃：“聽說殺害黃主任的兇手被起訴了，他老人家在天有靈也能閉眼了。”

嬌嬌點點頭，嘗試著開導：“最近怎麽樣？”

“小白醫生的藥應該是有用的，只是我心事重，剛一睡著就夢見我孩子，也不知道她在哪兒，有沒有冷著餓著，這心裏就跟針紮似的難受……嗚嗚……”

嬌嬌遞過紙巾，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。

“小白大夫你說，我孩子還能找到嗎？”問的是希望的話，眼裏卻滿是絕望。二十年來尋覓，失望過太多次，已經麻木了。可明知道不可能，還是永不放棄。

白嬌嬌受不了一個母親這樣的眼神，不敢與她對視，“我們盡力找找吧，找不到……的話，您好好待青青，也算緣分一場。”

姚鳳英的臉色僵硬下來，擦擦眼淚，“嗯，我……我以前年輕，說話不過腦子，現在也在盡量彌補。”

她的彌補，只是生而為人的善良，並非為了老來有個依靠的退而求其次。

白嬌嬌趁機道：“那怎麽不報警呢？”

“報警？哦，你是說找不著青青啊，沒事兒，這孩子一年總要鬧兩次。剛開始把我們嚇得半死，半個月後好端端又回來了，說是跟同學出去旅游……”

這借口傻子才信，她尷尬的笑笑，“自從捅破那層關系，我們跟她相處也尷尬，她不願說真話我們也不敢多問……畢竟，人好好的就行。”

嬌嬌理解的點頭，“那她回來後情緒怎麽樣？”

姚鳳英陷入回憶，“比較沈默，其他的也還好吧，成績一直沒落下。”

“哦對了，跟她爸要過兩次比較大的錢，一次十萬，一次十五萬。”

雖然他們家條件不錯，對她這假閨女也不錯，可對於一個大學生來說，二十多萬可不是小數目了。白嬌嬌立馬嗅到不一樣的氣味，“那她拿去幹什麽了？”

姚鳳英搖頭，苦笑連連。“自從拿了這兩筆錢，她也不怎麽回家了……不過，她爸不放心，查過一下，好像也沒亂花。”

厚著臉皮跟養父母要這麽大一筆錢，一定是有什麽特別重要的用處，她不得不花的地方。白嬌嬌轉動小宇宙，對這孩子來說，最重要的是什麽？

要錢的時間節點正巧在她跟蹤張薇薇前兩個月，嬌嬌有個大膽的猜測，“哥你查查四個月前，外頭私家偵探有沒人接到過青青的單？”

雖說有保密協議，可在國法面前，該說實話還是得說，除非他們不想在雲城混了。況且，他們手裏那點見不得光的本事，白驕陽門兒清。

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問出來，四個月前青青確實找偵探查過張薇薇……連恐帶嚇，白驕陽把調查結果拿過來了。

“嘖嘖嘖……這醫院效益就是好啊，就一搞行政的，也這麽有錢。”實習小同學嘖嘖有聲，順便小聲打聽：“嬌嬌姐你工資也不低吧？”

“醫生等於高工資”，這是全社會以點概面的認識，她現在工資還沒老哥一半，關鍵老哥的也不算高，說出來估計也沒人信。

“一年去橫城八次……媽耶，這三個月就要去兩次啊！這女人真有錢！”

“噗嗤……去橫城又不是都購物，說不定是追星呢。”

橫城雖然只是一座四線小城，但在華國卻很有名氣。裏頭有座聞名世界的影視基地，建有二十多個跨越千年歷史時空，匯聚南北地域特色的影視拍攝基地，以及四座超大型的現代化攝影棚，是全亞洲規模最大的影視拍攝基地，被稱為“華國好萊塢”。

在影視基地的帶動下，當地文化旅游、休閑觀光業極其發達，國際大牌林立，許多人去那兒既可以看明星，還能購物，很受女性親睞。

在很多內陸人眼裏，橫城代表的就是“大牌”“買買買”。

“不信你看，安檢鏡頭裏拍到很多次，都提著菜籃子呢……誒不對，去買買買提個菜籃子幹嘛？”

白嬌嬌低頭一看，還真是張薇薇。穿著普通的棉布鞋，頭發梳得一絲不茍，菜籃子裏有通紅的肉和綠油油的蔬菜。

因橫城靠海，陸地狹小，都被開發成酒店購物場所，整個市的蔬菜肉類都得靠其他地方供給……她這幅打扮還挺像個買菜阿姨，坐最擠的公交，排最長的隊只為買最新鮮的菜。

“還挺盡職盡責。”話音方落，白嬌嬌一楞，無論是張薇薇還是陳傑英，她們都沒有任何親人，更別說是在橫城的親戚。

買菜總得有地方烹飪吧？

嬌嬌讓小夥子查了一下，張薇薇的幾個假身份在橫城也無任何房產。

幸好白驕陽手底下有善於信息追蹤的人才，順著四通發達的監控和她名下銀行卡移動支付痕跡，重點圈出一片城中村。進了村裏沒監控，白驕陽拿著張薇薇的照片，一棟一棟，挨家挨戶的問。

“喲，這漂亮女人啊，就住上頭六樓，靠公園那面。”說話的男人舔了舔嘴唇，“我就說不是好人吧，連警察都來了。”

旁邊幾個中年婦女也插嘴道：“不正經，恁漂亮個女人住這兒，晚上不知多少男人上去呢。”

“咳，你還別說，我看見過好幾次，村口那劉光頭，王癩子，出門皮帶還沒拴上嘞……”

“錯錯錯，人說不定是來找導演的，潛規則一下，這角色不就有了？”

腦補出畫面，一群中年男女，操著全國各地的口音哈哈怪笑。附近住的多是懷揣夢想的群演，男女老少天南海北，也不打工，就靠幾份少之又少的機會掙點生活費。

當然，也有人猜是不是哪位大導演或者明星的“小情兒”，金屋藏嬌呢。

白嬌嬌不太舒服的皺眉，白驕陽厲聲道：“說什麽呢，問你們有沒看見什麽人跟她來往，當心妨害公務關你們幾天！”

大家立馬鴉雀無聲，面面相覷，沒好處的事都不想當這出頭鳥。

白驕陽太陽穴“突突突”的跳，遇到這種不配合的群眾還真是拿他們沒法。

見實在是沒人願說，白驕陽驅散了他們，找房東拿到鑰匙，順著狹窄的樓梯往上爬。大白天的樓道裏幽暗黴臭，沒晾幹的衣服還濕噠噠滴著水，整棟樓仿佛陰郁的地下城堡。

白驕陽牽著妹妹，經三次避開不知從哪兒竄出的老鼠，才來到六樓。這是套八十來平的小房子，屋裏幹凈整潔，幾乎是纖塵不染。裝修高檔而溫馨，有吧臺，有餐桌，窗外是個新開發的森林公園，空氣清新。兩室一廳鍋碗瓢盆齊全，廚房陽臺還掛著不少香腸臘肉，口袋裏有米有面，能同時滿足一個小三口之家的飲食起居。

白嬌嬌驚奇不已。

張薇薇在雲城已有兩處房產，怎麽還在外頭置辦這麽套行頭？屋內的裝修跟外面環境簡直天壤之別，還真有“金屋藏嬌”的感覺。

忽然，“砰”一聲。

職業習慣，白驕陽一瞬間竄進去，“還有只貓兒，這麽多天沒餓死，原來是偷臘肉吃。”

廚房連著個小陽臺，掛的全是香腸和臘肉。

白嬌嬌掃了一眼，總覺著那幾塊臘肉怪怪的。當然，白元珍和黃海濤都不愛做這東西，她也沒見過幾次，倒沒放心上。只是跟著短毛貓來到客廳，沙發旁是它原木色的小窩。

準確來說不是小窩，而是豪宅。

高一米八的三層原木“別墅”，裏頭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爬梯軟橋，窗戶窗簾，自動投餵的食盆水盆一應俱全……看來，張薇薇是愛貓人士。

白驕陽隔著手套摸了摸菜板，又聞了聞，“這應該是她最後出現的地方。”

菜板沒有收回原本的位置，竈臺上一大一小兩個碗，大碗裏頭有幹了的姜末，小碗裏頭是蔥花。旁邊料酒瓶是打開的，花椒盒也未蓋上。

以屋內整潔程度推測，應該是正在做飯中途被人打斷。

可能是第一案發現場，大家都不敢亂動亂摸，立馬采集證據，頭發，指紋，足跡，是否有血跡和打鬥痕跡……一通操作，天已經黑了。

白驕陽有同學在橫城政法口，既然來到人家地盤，肯定要吃頓飯拜訪一下，他帶著嬌嬌先走。

剛來到樓下，忽然有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湊過來，神秘道：“警官我有線索。”

白驕陽挑眉，白天沒見過他。

“是不是真有獎勵？我這個月生活費用光了，多說點兒警官能不能多給點兒？”

白驕陽暴躁，配合公安機關辦案是義務，還討價還價，他以為菜市場買菜呢？正要厲聲訓斥，妹妹攔住了，溫聲道：“你先說說，看有沒價值。”

少年眼睛亮了，胸有成竹：“絕逼有價值！你們跟我來。”

村子背後的公園門口是一大片空地，停了不少豪車，估計都是城裏明星的。

他指著一輛車牌帶“520”的瑪莎拉蒂，小聲道：“看見沒，張小魚的車，每個月都停這兒。”

張小魚是某個有一定國民度的三線女星，雖然已經到了演“姨媽”的年紀，卻總愛演少女，經常因為跟富二代男友抑或合作男星的緋聞上熱搜，“那跟那個漂亮女人什麽關系？”

“村裏路窄，開不進去。再說，她這車子要去樓下停倆小時，保準連車輪都被人撬走。”說起村裏的事兒，少年如數家珍。

白嬌嬌卻聽出味道了，“你怎麽知道是兩個小時？”

“咳，我不止知道她會去找那女人倆小時，我還知道她們每個月18號會面，甚至連她們在裏頭幹啥都知道。”

白嬌嬌了然，橫城狗仔多如牛毛，明星們不想示人的事多了去，只要隨便拍到點兒，動輒幾十上百萬的封口費就來了。這錢可比當群演好掙多了，少年初中還沒畢業就來打拼，夢想有朝一日也能成“傻根”得大導演青睞，日常生活光靠群演工資是不夠的，自然會賺點外快。

“哦？那她們幹什麽，你倒是說說。”

少年一楞，“說了你們可能不信。”

“說。”

“就……就吃頓飯。”

兄妹倆一楞，“就只吃飯？有沒有什麽人進去過？”

少年也很費解，“真沒有，我守了一年多，有時候是張小魚，有時是王雅，有時是翟小麗……都只是吃飯。”這幾個都是已經退居二線的女星。

想了想，他又補充道：“吃的是肉餅，肉圓子湯，有時是餃子……也沒磕.粉。”

這就更奇怪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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